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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忘羡]《金貂应让侬》-[春篇](6287字)

沉水意欢:

《蜀道行》前传 
春夏秋冬四篇
天子叽*将军羡


 
何愁两雄并,金貂应让侬。


——题记


 


[春篇]


 


[其一]


·春心莫共花争发,一寸相思一寸灰。


 


抬眼惊觉暮春,正是莺飞草长、杂花生树的时节,云梦泽上烟波浩渺,碧杨柳垂下万千丝绦,铜钱般的浮萍密密地挤在绿波荡漾的水面上,纤夫在船头摇橹闲歌,欸乃一声荡过数重山,万顷流霞溶在画舫的琉璃瓦上,泛起金红的光华。


魏无羡斜靠在朱红的阑干旁,横笛在唇边轻轻吹响,悠扬的曲调宛转倾泻下来,连笛尾的玉穗也随风轻飏,故乡这样妍丽的风景,只怕看一眼就少一眼。本是春风和煦,暖晖斜照的光景,他身上裹着不合时节的厚实貂裘,依然觉得寒凉透骨,便是袖里揣了暖炉也无济于事。血腥气自肺里翻涌而上,白帕上咳出点点殷红掺墨的血珠,乍一看仿佛是隆冬的梅花落进雪里。


忽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搂住,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由分说地与他十指相扣,他顺从地由着蓝忘机从膝弯处打横抱起,手臂揽上脖颈,微乱的发丝抵着胸前雪白的衣襟,他虚弱地笑着,没有叫陛下,而是唤了他一声:“二哥哥。”


这一日,不再是金陵城里森严的宫阙,没有身穿明黄色龙袍高高在上的君,他也不是跪在殿阶下俯首叩拜的臣,他终于有机会离开那高墙围起的方寸之地,像从前只敢在梦里奢望过的,同心爱之人一道,携手重游故乡云梦一回。


所有的懊恼和责怪在开口前就被打断,蓝忘机伸手替他拢好颈口的一圈毛领,指尖爱怜地穿过松散的长发,从前的少年一头青丝如墨,掬在怀里来像是山间流淌过的清泉,柔软而顺滑,发尾飞扬时带着明亮的光泽,如今只剩稀疏的一把拢在掌心,干枯错结着,越理越乱。他胸口一阵酸涩,许久才轻声道,“我在。”


 


“你抱我抱得这样紧,是不是怕我丢了呀。”魏无羡从他怀里笑嘻嘻地探出脑袋,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,显出高高的颧骨,眼角也泛起细微的皱纹,唯独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子,依稀可辨当年侧帽风流的俊俏模样。


“是。”蓝忘机手臂托着怀里的人,两人本来身量相近,如今抱起来却觉得虚飘飘的没什么重量,心头忽然生出一种他会乘风归去的恐惧。


“我不过才从屋子里溜出来一会儿,就又被你抓了回去,整日辣椒不让吃,酒也不让沾,跟在金陵有什么区别?说好的凡事都依着我呢。”他佯作气恼,双手不安分的往蓝忘机身上乱摸着,颇有些唐突美人的意思,这个人白衣翩翩的样子可真好看,往后见不到了该多遗憾。


“酒让你尝了。”蓝忘机眼睫半垂,像落了霜的新柳,琉璃似的浅淡眼珠里倒影出他的眉眼,冰雕玉琢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

“蓝湛,你哄小孩子呢,酒酿圆子里那一点酒也拿来说。”他气得发笑,又伸手捏了一把蓝忘机的脸,“欺负我现在没力气同你打架是不是?等我......”


“等你好了再说。”蓝忘机低头轻吻上他额头,却见魏无羡孩子气的伸出手要与他拉钩许诺,“可不许骗我。”蓝忘机拗不过他,只能点点头,彼此尾指相交,拇指抵在一起,郑重其事地许下一个没有明日的誓言。


 


说话间两人已经缓踱至房里,蓝忘机将他轻轻抱回到床榻上,又用锦被裹得严严实实的,只露出头来。微凉的手指细细摩挲着他的面颊,待触及到鼻尖时,魏无羡突然使坏似地舔咬上那截莹白的指腹,蓝忘机耳后泛着薄红,无奈地将那包成粽子的人儿再度按回榻间,“盖好,别闹。”


屋子里其实很暖和,墙壁上挂着厚实的羊绒壁毯,大雁羽毛制成的幔帐从房顶垂下来,角落里熏着炭火盆,蓝忘机只进来一会儿就浑身冒汗,依然执拗地躺在床边抱着魏无羡不肯松手,怀里像捂了一块儿冰,便是挨着温热的胸膛也不能融化。魏无羡的寒症是为自己落下的,当年叛军逼宫,为了增兵救援,隆冬腊九天,他二话不说跳进了护城河,顺着水流游了半夜,这才拿着虎符调来城郊的羽林军,从此每到阴雨天,就手脚冰凉,稍有动作,膝盖便疼得咯咯作响。后来匈奴犯境,又连年驻守凉州,边关苦寒,他最不懂得惜命,新伤叠着旧疾,总也没有好的一天。


“‘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’,还有佳人在侧,意境虽好,只可惜没有酒啊。”魏无羡咂咂嘴,见蓝忘机起身端来新熬好的药汁,舀了一小勺在嘴边吹着,待不烫口了才哄着他来喝。


老远闻见那苦味,魏无羡头扭到一边去,“陛下,臣恕难从命。”见他这般娇气使性,蓝忘机没办法,只好自己先含了一口,再嘴对嘴地渡给他。魏无羡这才乖乖喝下,趁喂药的间隙又搂着他来回亲个不停。


从前他们分隔两地,只有年末回京述职的时候,才能见上一回。半夜里打发完宫里的年宴,顺着九曲回廊踏雪寻去,准能看到红梅掩映的尽头藏着个穿紫缎皮袄的俊俏身影,手里掂着两坛天子笑冲他招呼:“公子啊,‘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’?”后来连最不胜酒力的自己也练就了千樽不倒的酒量时,那从前嗜酒如命的人却被御医逼着再也不敢喝酒了。


 


魏无羡身上终于出了些汗,后襟黏涔涔的,他闭着眼睛趴在蓝忘机怀里,任由他执着银梳为自己理开交结的发尾,“一梳梳到头,二梳梳到尾,三梳梳到白发齐眉。蓝湛,凡人的百年太长了,我陪了你二十年,怕是还要在桥头等上六十八年啊。”掰着手指算完自己又郁闷地摇摇头,“到时候,你可不要儿孙满堂的过来见我。”蓝忘机的手一滞,细齿上缠着几缕软绵绵的发丝,心脏抽紧的痛,肩膀耸动着,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来,温热的,像带着刺一样深扎进皮肤里去。


“别胡说。”


魏无羡的手腕被他握住,才一点点细,玉作似的冰凉骨肉,这双手曾经射过金雕、降过烈马,连父王都说他是天生做将军的料。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,千里羽书先传进宫里,那红马银甲的少年与紫衣侯江晚吟并行在落英铺地的金陵城门下,笑盈盈地抱着道旁怀春少女投来的桃花枝,然后翻身下马,接过他赏赐的黑貂氅,恭顺地跪在他面前,“陛下,臣幸不辱命。”那抬头时明艳飞扬的笑意,看在眼里,落在心底,从此再没散去过。


那时候他哪里想过这些不世出功勋背后的代价:在奉命去长安捉拿反臣温晁的时候,左将军温逐流一掌劈过去,魏无羡翻身摔下马,体内经脉震裂,乱马几乎踏碎了他的腿骨,右掌心被红缨枪直直钉在地上。后来虽然勉强保住了命,终日卧榻难行,连弓都拉不开,那样骄傲的人也从没当着他的面流过一滴泪。


 


“蓝湛,你来给我唱歌吧,就唱那首最熟悉的。”魏无羡头枕着蓝忘机的臂膀,下颌正抵在胸膛上,柔软的发丝刮蹭着他的脖颈,渐渐睡着了。良药能续命,却也终究回天乏力,最近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,有时大半日都不见清醒。


射日之征耗尽了他心力,从夷陵乱葬岗抬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吊着,神志涣散时口里还反复念叨着要回金陵。那时蓝忘机才即位三年,罔顾跪在殿外劝阻的群臣,写罪己诏,大赦天下,不吃不喝地守在他床边,还请来法师在宫里日夜作法,做尽了能做的一切,只求从无常手里抢回魏无羡一条命。即使后来靠着神医温情的丹药,侥幸多活了十三年,偷来的光阴,每一日都过得提心吊胆,生怕一觉醒来枕边的人就消失不见了。


就在前不久温情替他诊脉时,放了帘子,悄悄将蓝忘机拉到殿门外,径直跪下来,“陛下,温情无能,魏公子命数已尽,还请早做打算。”他透过绿纱窗看着那阖目安睡的人,年少相识,青春相伴,二十载韶华终究还是太短了,他为他置生死不顾打下的万里河山,却终究不能堂堂正正地与自己携手共看。


“好。”蓝忘机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,温柔地低声哼唱着那首贯穿了他们相识的半生的歌谣,从身份低微的含光郡王时,他就一直陪在他身边,为他隐忍筹谋,为他征伐铺路,到最后扶持他登上这九五尊位。在那杀人不见血的厚重朱墙里,他们彼此依偎着取暖,信誓旦旦地许诺:“他日吾为君,当册汝为后”。


 


“君游东山东复东,安得奋飞逐西风。


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。


月暂晦,星常明,留明待月复,三五共盈盈。”


 


他抬头看向窗外,银河低垂,星汉历历,最是无情天上月,东西南北复还游,圆又重缺总难全,原来人心终究并非草木顽石,割肉断骨也是会痛的。


 


[其二]


·忆得承平多乐事,夜深灯火上樊楼。


 


待船在岸边停稳,蓝忘机才轻哄着魏无羡起身,一摸后襟早就凉透了,又扶着他换了身炭火烤好的暖和衣服,外头罩着件银狐大氅,半梦半醒间,那人还迷迷糊糊地摇着他的手臂,撒娇似的讨要一个亲吻。他悉心为魏无羡系好毛领下的带子,又将连着的兜帽罩在他头上,这才牵着他的手上了岸。


“梁园歌舞足风流,美酒如刀解断愁。”从前只在少年碎语里提及的地方终于有机会亲眼见识到了,只见一座三层楼高的酒楼矗立在波光粼粼的淮河边上,酒旗招招,金粉洒在名家挥毫书就的“樊楼”二字上。披绣闼,俯雕甍,其间飞桥栏槛明暗相通,每一处瓦陇上都燃着一盏宝莲灯,珠帘绣额下掩映着旖旎歌舞,绿蜡红烛竞相照明,将偌大的室内照耀的通明如白昼。


魏无羡爱酒如命,樊楼酒家里最富盛名的“眉寿”、“旨和”两种酒更令他朝思暮想,当年镇守北境的时候,也免不得每年回云梦一趟,命人运回十二坛美酒,藏在关外地窖里,一个月喝完一坛,方解浓浓乡愁。


 


是夜月华如练,穿入朱阁绮户中,映照着携手同行的人间眷侣。魏无羡难得故地重游,手里拿着路边刚折的桃花枝,见穿梭在其中的女子玉钗罗裙,莲步盈盈,擦身而过时衣香鬓影间也沾了暗香,忍不住朝着姑娘们抛了花枝。


“‘舞低杨柳楼新月,歌尽桃花扇底风’,这样的美人也只有云梦才能见到。”话没说完,袖摆下与他相扣的那只手攥得更紧,魏无羡笑嘻嘻地回望着身边清淡出尘的白衣公子,“蓝二哥哥,这副模样可是吃醋了?”说罢,又将怀里最后一朵桃花从枝上摘下来,抬手别在了那人鬓间,绮艳的花朵与清俊的面容两相映衬,竟有种人比花娇的错觉。“好郎君,最好的一朵赠你,奴家此心可莫要辜负。”


蓝忘机不作声地拥他入怀,在他额间烙上一个深情的吻。


有人笑着说“山有木兮木有枝”,他却捧起那双乱惹桃花的多情的手,依偎在唇边,喃喃告诉他,心悦君兮君已知,定不负相思意。


 


油焖虾、水煮肉片、麻辣鸭脖、红烧木琴鱼,一道道油汪汪、红亮亮的菜肴摆满了桌面,脚边还搁上了几坛粗陶酒醪,魏无羡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久违的云梦菜,虽然现在自己不能吃辣了,光是瞧着闻着就觉得开心。蓝忘机拿筷子夹起一粒糯米制的珍珠圆子喂到他嘴里,又亲手盛来一碗莲藕排骨汤,一勺一勺吹凉了才递给他,魏无羡尝了一口就满意地咂咂嘴,殷红的唇上还泛着油光就往蓝忘机脸上亲过去,“这汤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。”


蓝忘机心下黯然,他知道他说的是阿姐亲手熬的排骨汤,江家莲花坞就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暗刺,从前相处时都会刻意地不去谈及。世人皆道魏无羡是不世出的少年将军,鬼笛横吹召唤千军万马,直逼得温晁在长安节节败退,从此一战成名,仕途平步青云。可谁知当年温晁困守不夜天城,自知泉路已近,索性鱼死网破,十万重兵假意向南撤退至云梦境内。


那晚江厌离身穿凤冠霞衣,蒙着喜帕,拜别了疼爱她的江宗主、虞夫人,由江晚吟搀扶着一步步羞涩的走向意中人。这本该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,温家铁骑却仿佛从天而降,血洗莲花坞,喜宴顿时化作修罗场,前来贺喜的宾客连同江家三百三十条性命一道,在连烧三日夜的火光中,化作绣在血色嫁衣上的一隅残梅,挑衅似的被高悬在夷陵城头上。那一仗赢了,也输得惨烈,当初来不及喝的一口喜酒,终于再也没有机会补上了。魏无羡横笛策马立在乱葬岗上,杀红了眼,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尸河漂橹的惨象,终于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上,任由身后的魑魅魍魉撕咬着吞噬元神。


魏无羡被救活后很长时间就靠在窗边,手里抱着靠枕,不吃不喝也不开口说一个字,蓝忘机每日下朝后坐在他床榻边,宽大的手掌合着那只永远留着疤的手,他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魏无羡搂在怀里,感觉到伏在肩头的那张脸上泪痕交错,滚烫的泪水像烙铁般烧灼在龙袍下的皮肤上,他说:“蓝湛,我想回家。”


蓝忘机自幼浸淫在勾心斗角的深宫,亲眼看着母妃自戕,兄长身陷囹圄,连那危如累卵的帝王之位,也是恩师蓝启仁一头抢在先帝灵柩上,血溅三尺才换来的。他早就是孤家寡人了,也只当是通往皇权路上的牺牲,唯有阿羡是他在这锦绣地狱里唯一的牵绊,他在金陵城里日夜盼着他凯旋,不料最后见到的却是伏在马上失魂落魄的人,泪早就流干了,眼眶里还无知无觉地往外淌着血。


从今往后,荡荡人间,白骨堆灰,只有他们相依为命了。


 


笛音袅袅的从唇间流淌下来,魏无羡手握着那管漆黑的竹笛,正含笑着望向他,蓝忘机坐下来,泠泠十指抚上那把七弦焦尾琴,舒缓柔和的琴音随着手的动作宛转倾泻下来,烘托着稍显高亢的笛声向飘渺的天地间送去。素婵分银辉,明河落华庭,杳杳月色化作一条白练,盈盈披在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上。


“绸缪束薪,三星在天。


今夕何夕,见此良人。”


 


刹那间,一道道银龙窜上夜空,金红粉紫的光焰如流矢般向四周飞射下来,在星斗阑干的天幕上绽放成无数的火树银花。在这震耳欲聋的响声里,蓝忘机半抱着他,双手捂住他的耳朵,看他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将头探向窗外,只见城中星桥铁锁洞开,淮河两岸的酒楼里挂满了火红的纸灯笼,万家灯火通明,街巷里孩子们手里提着栩栩如生的月兔灯、鲤鱼灯欢快地奔跑着,乌鹊桥下飘荡着数百只莲花状的花灯,画舫的歌声悠扬飘荡,一派太平盛世的温馨祥和之景。


这一日并非元宵节,只是四月末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。为了这一场绚烂烟火,蓝忘机半年前就在做准备了,先从金陵城修一条直通云梦的水道,既要避开长江水流中最凶险的路段,还要游赏时将沿途的美景尽收眼底,又请了各地的能工巧匠连夜赶制,将一盏盏灿烂夺目的花灯一夜之间挂满整个云梦城。


他答应过魏无羡要带他去城外看元宵花灯,只可惜他们等不到明年新春了。


 


“蓝湛,说起来我们还没拜过天地呢。”魏无羡回过头来眼睛发亮地看着蓝忘机,银霜色的大氅杳然落地,那身烫金朱红圆领袍勾出他峭拔的身姿,窄腰间束着一条织金蹀躞带,仿佛还是当年策马在金陵古道上疾驰的风流少年。他将发间的红绳解开来,三千青丝散落在风中,蓝忘机接过那条红发带,珍重地系在手腕上,两处喜红,一样情思。他们相对而立,郑重其事地俯身对拜。


“天地为媒,山河为聘,魏婴,嫁我可好。”


“好。”为什么不好呢?魏无羡喜极而泣地抱住他,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,终于能够真切地将心爱之人拥进怀里,而不是像十几年前那样,在他不得不迎娶温家女为后时,骑马跟在迎亲仪仗的后面,远远地看着那锦冠红袍的年轻帝王渐行渐远,又或者是抱着剑独自坐在春恩正浓的椒房殿外,将手里的石子用力地掷向不远的池塘中,击碎那轮圆月映在水中的虚幻倒影。


“春宵一刻值千金”,那么他们眼下还有多少春风良夜可以共度呢?


 


蓝忘机将他背在身后,魏无羡笑着将头靠在他的颈窝上,眷恋不舍地闭上眼睛,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声快如擂鼓,他伸手环住蓝忘机的脖颈,炽热的气息吹拂在他耳畔,“从前在云深不知处求学的时候,我也这样背过你,你还记不记得?”


“我们第一回见面并不愉快,就在云深不知处的外墙上,我从山下的彩衣镇里好不容易带上来两坛天子笑,就因为跟你打了一回架,全摔烂在地上了。”


“我们第一次亲吻是在百凤山围猎的时候,那时候我眼上蒙着黑布,照样能百步穿杨,我同人打赌要去猎一匹鹿,结果在林中迷了路,是谁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按在树上偷亲的?”


“我有时候就在想啊,我要是能早点遇上你就好了,最好你就出生在我家隔壁,手腕上带着我送给你的红头绳,这样我睁开眼后第一眼就能认出你。”


“蓝湛,你特别好,我喜欢你。”


“阿湛,我累了,想睡觉了,快到金陵城的时候,记得叫醒我。”


......


“我记得。”


魏无羡,和你相处的每一日,我都像刀刻在脑子里一样记得清楚,那你可不可以睁开眼睛看看我,不要不说话,不要这么早就睡着。


阿羡,求你,别留我一个人活着。


 


蓝忘机走回到画舫的时候已是夜色过半,那人眼睫轻垂,笑眼弯弯,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好梦,那道细瘦的身影好像一只伶仃的枯叶蝶,静静地伏在他怀里。


夜风飒飒,唯见一片月白落入江心。


 


[后记]


靖宁元年,镇国将军魏婴薨,封棺秘葬于皇陵,立衣冠冢于云梦江家,帝大恸,守陵斋戒四十九日,追封宸王。


 


{本章完}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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